武汉每天不一样 蒙尘的司门口谁来拂灰

“武汉附近小镇都长这样,和20年前的武汉差不多。”

“不,20年前的司门口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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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从小在司门口长大的小杨,初到阳逻周边一小镇,我俩越过来往疾驰的麻木,望着街对面错落的小店,她反驳我道。

司门口是不一样的,无论你承不承认,“东方芝加哥”的峥嵘曾在此初现。

大成路与解放路一字纵横,道两旁的民主路聚集了各式各样的商铺,首饰、服装,你讲美,怎么能不来司门口?

它最繁华,有足以匹配城市中心的辉煌时期,是在90年代。

店门口的音响开得震天响,也能听见店员的叫卖声,汉口、青山的班子也都爱往这儿跑,90年代线下淘宝说的就是司门口。

它摩登且新潮,这十年间,武汉所建造的商业街区,多半有意无意地,以它为蓝本。

繁荣一时的光谷步行街,便是典型。

如今,“城市中心”这个词更像一面流动红旗,只要努努力,大家都能上,武汉一步一个中心,却无人提及司门口。

它垂垂老矣,事了拂尘。

司门口的石板砖路 总在翻新却依然不规整,它记录了这片老城区与在这儿生活过的人们的关系—— 矛盾的围城,想念却不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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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

考上武汉二中之后,父母为了我上学方便,一家人搬离了生活了十几年的中华路。

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是坐在公交上,远远望着路边商铺,不知多少瓦数才能那么亮的橘光,匆匆路过。

现在说起来有点羞耻,但是我小时候真的很喜欢去美特斯邦威。

随着微博表情包的兴起,《一起来看流星雨》的土味台词广泛流传,那句经典台词总被大家拿来调笑。

“今天,端木带我来逛了美特斯邦威,挑了很多衣服和鞋,站在镜子前,我都不知道里面那个女孩子是谁……”

我跟着笑,但我特别明白楚雨荨。她就是初中的我。

带我去美特斯邦威的,当然不会是端木磊,是我妈。

周末放假,沿着解放路,从街头到街尾。我妈爱去广东商城,但我觉得广东商城里的衣服过于成熟,说难听点,有点俗。

反正我欣赏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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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特斯邦威对我而言,刚刚好。店员总爱播《不得不爱》和《欧若拉》,你看它多好呀,衣服好看, 歌也好听

店里来买衣服的,好多是大学生,她们可以穿着自己想穿的衣服,自由地定义自己的时尚,初中的我真的特别羡慕她们。

我只是处在青春期,她们才是青春。

@宋琦

母胎单身22年,真的不是我的问题。主要是,我家住那块儿,不利于人找对象。

上大学之前,我家一直住在后长街,实验小学的课间操音乐,不出意外,我应该能记一辈子。

说出来可能有点欠揍,但我真的是在帅哥堆里长大的。

家对面是音乐学院,上学必会遇到中华路十字路口的交警,两个字形容,周正。抖音上加滤镜美颜的颜值,真比不上。

挺遗憾,还没来得及早恋,我就离开了司门口。从此,被养刁的审美,再无处能高攀。

从奢入简,难啊。

离开司门口差不多四五年了,看电影,我还是会跑回环球。对面户部巷,旁边青龙巷,看完 不用琢磨吃什么。

户部巷你天天说它不好吧,离开久了,我还有点想臭豆腐和华美的五彩汤包。 实在不行,一头钻进青龙巷,温州烧烤走起。

回家之前,去肯德基买个冰淇淋,附近的豪客来,我小学过生日必去。什么是排面?这就是。

之前,我不觉得 司门口一成不变有什么不好。虽然比不了父母年轻时的繁华,但也不至于落寞吧。

直到有一次我带室友上青龙巷,买建建枯豆丝,往巷子深处走,她突然问我:“这往里走,真的还有店开着门吗?你是不是走错了呀?

那天,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在他人眼里,司门口或许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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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

住在得胜桥26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NHK拍摄的深圳三和人才市场纪录片,影片里,深漂打工仔居住的环境,和得胜桥所差无几,甚至这里更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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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是两层的老式居民楼,我住在二楼,与隔壁楼栋间距不过5m,一家人就挤在这几十平逼仄的小房子里。

明明是原住民,却住的像个潦倒租客。

梅雨季马上又要来了,我很害怕。

这屋顶一到暴雨天就会渗水,我躺在床上看着雨水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板上,全身都被潮湿紧紧包裹着。

每到这时,我都觉得自己好像与墙角的抹布也没什么不同,皱皱巴巴的。

你想象的到吗?房间没有门的生活。大家老在要求的“私人空间”,我从来不敢想。

夜里为了不打扰早睡父母,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换来吵嚷到几条街都听见的唠叨。

家于我而言,从不是放松的地方,迈进得胜桥,便要拧紧弦。

昙华林是唯一让我可以喘息的地方。

去年,我攒了半年的钱,买了一个二手单反。 养成了没事就到昙华林采风、撸猫的习惯。 昙华林每间猫咖的猫叫什么名字,我都记得清。

原来昙华林是真文艺。大概是14年之后,一家接一家的“”小店、精品咖啡店开着,游客和学生蜂拥而至。

文艺商业化,这“真”慢慢就变成“假”了。不过,总比现在的萧条好

有一段时间,我看网上好多网红、摄影师来得胜桥打卡,想要拍出黄鹤楼与武汉烟火气浑然一体的景象。

回家的时候,我特意停在与网红们相同的位置,停在这个我走了无数次的巷弄,看着比月色还绚烂璀璨的黄鹤楼,放空。

我什么也没想,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说离开20年,但其实我也不知道,离开之后该去哪儿,但只要是离开这里,再去哪儿并不重要。

总有一天,我会搬出去的,再也不回来。

回忆美好,是因为它是回忆,没有人想走回头路。

但,年过半百的熊阿姨,不这么认为。

@熊阿姨

我与先生是高中同学,毕业后成为了同事,不久又成为了夫妻。

我常听女儿说,她朋友里慕名去走长江大桥的情侣,没有一对不分手的。

可我年轻的时候,几乎天天与先生一起去长江大桥散步,日子安安稳稳过到现在,女儿都快成家了。

刚嫁来司门口的时候呀,觉得司门口什么都好。

玩什么、吃什么、买什么步行就能到,现在年轻人结婚,想住这样热闹方便的地方,得花多少钱?

年轻贪嘴,总和先生带孩子去外面吃。

一不小心被婆婆发现,她难免要念叨几句:“家里的饭最健康,少带孩子去外面吃,要去你们自己去。”

婆婆这一说,我们也不客气了,还真自己去了。拿减肥当借口,晚饭少吃点,早点出去散步。

通常走着走着,就走进了芳芳牛杂蓝精灵饺子馆跳跳蛙玉琬儿烧烤,光我和先生两个人吃,不够。还得再约上几个老同学,夜宵吃个热闹。

日子一长,这减肥反倒减出了幸福肥。

你们现在坐轮渡,像旅游体验。我们以前坐,是不得不,和你们现在坐地铁差不多。我想回趟民生路的娘家,只能去中华路码头坐船过江。

说起来,两段路的命运竟有些相似,极盛极衰。

因为先生的工作原因,一家人的生活重心渐渐转到了汉口,交通方便了,我也学会了开车。这轮渡,好多年没坐了。

如果有机会再回司门口住,我是愿意的。

老城区方便,像给裤子打个扁这种小事,下楼就到,师傅手艺好还便宜,不像住新小区,难找。

况且现在婆婆还住在司门口,还有些老朋友没搬走,若能再回到当年一起吃夜宵、打麻将的日子,也挺好。

江汉路的环形天桥不见了,司门口天桥像一位坚定的锡兵,依然伫立着。

今天,重新评价司门口,“可惜”是一个想回避却无法回避的词汇。

拆迁的消息传了许多年,比起悬而未决的推翻重来,眼前再次兴起的“地摊经济”,似乎像是给了司门口一次重生的机会。

“地摊”对司门口来说并不陌生。

传闻中的司门口,由千家小店、万家美食共同搭建的繁盛。

大成路夜市在武汉始终占有一席之地,在调侃中成形的摆地摊,从来没在这里消失过,只是这一次,从暗处走向了亮光。

或许,ATM和假日乐园的小店也可以借此恢复往日人气。希望,聊胜于无。

蒙尘的司门口,谁来拂灰?夜晚的点点星光,正照亮着它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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