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复唧唧,木兰黄陂当户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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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瞰木兰故里

昨日,和朋友论及黄陂“木兰文化”以及“木兰故里”,其中有些待考之处。朋友说,反正只是个传说人物,不必太过纠结。

传说,历史,时间越久则边界越模糊。以“传说人物”视之,这位小哥还是没想通透:木兰(无论她本来姓啥)这人,官方曾以她的名字命名一个县;有N个跨越千年以上、不同时期的地方史志讲述她的经历,其中包括皇帝亲自作序的版本;有顶级的文学家专门为她创作诗歌;而且还有田野考古发掘能跟记载对得上。

按照国际史学界的一般标准,这种就是妥妥的史实人物,没个跑。世界各国的历史名人中,相关证据达不到这种程度的都多得很。

那为啥直至今日,“木兰”还被不少人视为传说呢?

核心原因在于:中国各地对于木兰故里争夺过于激烈,无限拔高证据要求。

内卷害人呐!

十一地争夺“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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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学者对于木兰故里的争夺,以及关于“木兰”产生的学术争议,战况实在过于激烈,笔者只能简要概述。

从地理上说,木兰故里大概有11种左右的说法,包括了湖北黄陂说、河南虞城说、安徽亳州说、陕西延安说、山东任城说、河北万县说等。

从时代上说,木兰的时代被认为上至汉文帝,下至初唐。

甚至木兰的姓氏,除了最常见的“花”姓(延安说)之外,还包括“朱”(黄陂说)、“木”(虞城说)、“魏”(亳州说)等。

学术上的争议,直接照进现实。2000 年,国家邮政总局发行“木兰从军”邮票。由于木兰故里不能定论,首发式只得安排在河南虞城和湖北黄陂两地同时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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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从军主题邮票

篇幅有限,本文先介绍“湖北黄陂说”这一种说法的证据链。

来自官方的认可

“湖北黄陂说”最强大的证据之一,是南齐太和三年(479年)在黄陂木兰山以北及湖北红安县大部设立“木兰县”这一事实,见于《南齐书·州郡治》。这个木兰县及木兰山,在《新唐书》、《太平寰宇记》中又被提及。

到了明清时代的《黄陂县志》中,“木兰县”的设制,首度被诠释为“朝廷为纪念木兰将军”而进行。很可惜,因为缺乏设县时候的其他资料,这个说法没办法完全坐实。否则,其他的证据简直可以都不需要,就像现在的“志丹县”、“靖宇县”一样,相关人物确凿无疑。

另一个来自官方的权威认可,则是经过康熙、雍正两朝编撰的《古今图书集成》。这部书中,将历代有关木兰将军的史事、山川地志与诗文全部列入“职方典1174卷黄州府郡黄陂县”,其中首先收入的就是最著名也引起了最多争议的《木兰诗》。这意味着官方大典对木兰作了明确的界定,钦定黄陂为“木兰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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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图书集成》被康熙誉为“清朝第一大书”与“中国之瑰宝”,是清雍正以前中国历代图书的总汇,也是中国现存最完整、用途最广、规模最大的类书,其规模比《大英百科全书》(第十一版)还要大三四倍。这个书的序言,由雍正亲自题写,级别不用多说。

杜牧诗作的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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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几度思归还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

这是唐代著名诗人杜牧所作《题木兰庙》。

据《黄州府志》载,在唐代会昌二年(842 年),时任黄州(辖黄陂县)刺史的杜牧,拜谒了黄陂木兰山,下榻木兰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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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杜牧正患眼疾,木兰庙中的老道给其配药“夜明砂”,主料是蝙蝠粪。次日清晨,杜牧一觉醒来,只觉得眼睛一阵清凉,眼疾痊愈。

眼睛看不清楚还去爬山,这个行为说实话有点迷。考虑到杜牧有可能是专门去木兰庙找老道治病,或者是专门去找木兰将军祈祷,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总之,病好之后的杜牧,为木兰庙写了首诗。

除了地方志上明确提到的这件事之外,在当地还有关于他的一个扩展版传说:杜牧曾经在登山之前拜读了木兰家的族谱。

田野考古的证明

传说中,杜牧拜读族谱的地方,是在今日的黄陂姚家集街大城村(原大城潭村),木兰故里“湖北黄陂说”的核心区域。

历史上,这里也叫“双龙镇”,是南北朝至隋代木兰县的治所旧址。此地东、南、北三面环山,西临滠水。滠水一度可北向通往河南腹地,曾为重要的航运节点。当地有个民谚“当街铺面数百家,陆路运货有车马;百舟夜宿大城潭,千帆清晨逐浪发。”说的就是滠水的航运盛况。其中提及的“大城潭”,指的是滠水河中的一潭清水,据说深不可测,很显然是河道上的天然良港。双龙镇由此又被称为“大城潭”,其名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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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潭大小寨遗址

由于三面环山,又控制住了滠水航道,此处在古代显然也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军事节点。在历史上,双龙镇周边筑有坚固的砖石城墙,自西汉初年起相继设有烽火台、驿站、盐局、巡检司等机构,逐步发展为南齐和隋代的木兰县治所。这些并非史料记载,而是田野考古发现。目前,大城村还保留了古代的“大寨”、“小寨”遗址,均为武汉市文物保护单位,寨址紧邻滠水,多处可见古砖瓦残片。

《木兰诗》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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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好笑,木兰故里“湖北黄陂说”面临的最大障碍,居然就是《木兰诗》。

这首诗大家读书的时候都学过,不用赘述,其中有很多文字内容,带有中国北方的地域色彩。直至今日,无论是“湖北黄陂说”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其论述总是绕不开《木兰诗》这个文本。

然而,过分执着于《木兰诗》文本,其中也隐藏了一个陷阱:这首诗的历史原型,其中人物的出身所在,与诗歌创作地的文化背景,未必是同一个地方。

类似的情况,在文学史上出现过多次——举一个最极端,也最为中国人熟悉的例子:薛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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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平贵相关的戏曲中,无论他是“身骑白马走三关”还是“红髯烈马武家坡”,他和王宝钏展现出来的,是个看起来非常符合中国传统道德观、非常中国式的故事。

然而,通过杨宪益先生经语言学考证:薛平贵的故事,来自北欧民间传说《熊皮》,经丝绸之路传入中国。

木兰是否同样如此?《木兰诗》中的北方元素,是否是诗歌创造者的再加工?

仍待学界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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