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刚过，暑热未消。至少在武汉一带，广大群众手里的瓜（通常特指西瓜），估计还得吃一阵子。西瓜这个食物是如此常见，武汉本地也有比较广泛的种植，所以大多数人并不关心它背后扑朔迷离的身世。

这里面可以分成三个问题来说：西瓜这种作物源自哪里？中国的西瓜从哪儿来？武汉的西瓜从哪儿来？

西瓜来中国，至今说不清

第一个问题，西瓜的起源，国际学界主流认同的说法是“源自非洲”。

在距今5000年前的利比亚遗址，有西瓜种子出土；距今4000多年前的埃及墓葬中也发现了西瓜种子，以及吃西瓜的壁画，说明当时西瓜已传入埃及，从野生转为人工种植，是为人工培育西瓜的开始。公元前后，西瓜传入地中海北岸的希腊、罗马等地，在当地温暖的气候下广泛种植，之后传入中国。紧邻地中海地区的欧洲腹地，由于气候相对寒冷，西瓜传入反而较晚，直到中世纪晚期才有零星纪录，至今西瓜种植也不普及。

埃及至今仍是西瓜种植大国

上世纪50年代，中国的考古学界有一波关于“中国西瓜本土起源”的研究。但是，用以立论的疑似出土“西瓜籽”或者被证明不是西瓜籽，或者已经破碎无法为证，最终这一研究不了了之。

说清了西瓜起源问题，就要面对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西瓜何时传入中国？

比较主流的看法，源自公元953年胡峤所著《陷虏记》一书，其中首次提到“西瓜”。胡峤的遭遇跟汉代苏武类似，出使契丹，成为俘虏，在契丹呆了七年才回到中原。

苏武牧羊，胡峤吃瓜。他的书中不仅明确说了西瓜的形制、味道，而且指出契丹已经开始人工种植西瓜。“云契丹破回纥得此种，以牛粪覆棚而种，大如中国冬瓜而味甘。”如果承认契丹是广义上“中华民族”的一部分，那么，这差不多就是最早关于中国种植西瓜的书面记载。

事实上，中国种植西瓜的历史应该比《陷虏记》的记载更早，因为书中提到契丹是从“回纥”那里得到的西瓜种。回纥也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但具体何时开始种植，目前不可考。

到了1143年，另一位吃瓜群众洪皓把胡峤的遭遇重演了一遍。他在出使金国时，被扣留长达15年，回来时带回了西瓜种子，开始在长江流域种植，至此西瓜种植得到大范围普及。

这确实是个西瓜，但唐代没有其他相关证据提及西瓜引进

除了以上这个主流版本之外，关于西瓜的引进，还有几种其他说法：汉代自丝绸之路传入、唐代自丝绸之路传入、经海上丝绸之路传入等。其中，“唐代传入说”因为在1991年出土了一个唐三彩西瓜盘，而比较受重视。但是，孤证不立，唐代那么多诗文，居然无一字提及吃西瓜，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湖北自古是西瓜大省

提到西瓜传入，有一个绝对绕不开的文物，就是恩施的“西瓜碑”。这份碑文不仅说明了西瓜在南宋时期引入内地的情形，还证明了湖北从一开始就是西瓜种植的大省。

西瓜碑，高6.5米、宽5.5米、厚7.4米，由自然灰褐色巨形砂岩镌刻而成，位于湖北省恩施市舞阳坝街道。这块碑刻于1270年，跟武汉兴建洪山无影塔恰好是同一年。碑文共169字，主要内容是记载施州引种西瓜的时间、种类、引种路线、培植方法，非常详实，是目前国内研究西瓜引进历史的权威文物。

恩施西瓜碑

关于西瓜碑碑文的解读，在细节上目前尚有分歧，但大意基本上差不多：当地官方鼓励老百姓种植西瓜，种植的品种来自回鹘（回纥的另一种称呼）。值得一提的是，这批瓜种，源自南宋名将孟珙在1240年发动的一次北上作战。当时，蒙古军大败，军中一批回鹘人投奔南宋，带来了优质瓜种。

从“西瓜碑”上看，长江流域种植西瓜，湖北是起点之一。直至今日，湖北仍然是全中国排名前十的西瓜种植大省，襄阳、荆州等地的西瓜种植比较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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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明清时期西瓜还普遍长这样，我们今天吃的是改良品种

考虑到古代的交通运输条件，武汉人在古代吃的瓜，应该很多都是来自襄阳或者荆州。武汉的一个民间传说也佐证了这一点。

我们之前在《老字号汪玉霞，起初不太赚钱，如今城市名片》一文中曾经提到过与“汪玉霞”齐名的绿豆糕品牌“曹祥泰”。这个品牌的创始人曹南山曾经卖过西瓜。某年六月，阴雨连绵，河面上成船的西瓜积压卖不动。曹南山认为“久雨必晴，晴后必热”，于是进行了一次豪赌，用自己全部本钱以很低的价格买下了N条船的西瓜。不久，天气放晴，连日酷热，又恰逢当年“秋闺”科举，考生云集武昌城，西瓜大卖，从数文一个卖到数十文一个，最后卖到了一串钱一个。曹南山由此拿到了创业的“第一桶金”。

从这个传说中可见，武汉在农业时代消费的西瓜，主要经由水路运输而来。传说里的河面不清楚是汉江还是长江。考虑到襄阳、荆州都是西瓜种植地，则这两地均有可能。

时移事易，如今武汉虽然仍是西瓜消费重镇，夏季每天吃掉数千吨西瓜，但西瓜的来源早已不是荆襄两地。一来，荆襄所产西瓜，目前主要销往外省；二来，武汉本地的西瓜种植也已经颇有气候。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全球最大的西瓜消费国，中国的西瓜贸易依托近年来飞速发展的基建，已经形成了一体化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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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天兴洲西瓜

眼下，武汉人吃的瓜不少从外省远道而来，宁夏、上海、浙江、安徽的西瓜都出现在了武汉人的果篮里。而武汉的本土西瓜也表现不俗，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成功培育出本土的无籽西瓜，天兴洲西瓜更成为了名品出现在湖北省对外推介的活动中。随着社会发展和经济进步，武汉人将来每年夏天，都可以期待“吃瓜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