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华饮食文化,还消灭不了一个物种

作为广东人,我负责任地说,禾花雀“因壮阳标签而被吃灭绝”绝对是一个怪谈,属于逸闻的一种。第一,它高估了“壮阳”对于食品的赋能能力;第二,它将禾花雀灭亡的部分原因(被吃掉)定义为了主要原因,犯了逻辑错误。

A、一个东西能壮阳,它就会灭绝?

山药、韭菜、生蚝、虾、元贝、蛇鞭、羊肉……这些品种都有什么共同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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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机肯定都很清楚。那请问,它们灭绝了吗?并没有。

禾花雀呢,它能“壮阳”吗?我从未曾了解它有此功能;身边的老广,知道的也不多。但它确实在濒临灭绝的边缘

关于禾花雀的灭绝,近日有新闻认为,是“壮阳”这个标签害了这种小鸟,这个物种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全中国疲软男人的盘中餐。很快有论者开始diss中国的食疗文化。比如任大刚老师就认为,“变态的饮食文化,离奇的进补方式如果不做改变,种群减少还将继续。”可是,号称壮阳的物种多了,很多都没有灭绝。可见禾花雀的灭绝,未必一定与“变态的饮食文化”无关。唐映红老师更将这种吃法叫做“壮阳主义”。

禾花雀的灭绝,原因是多方面的,固然是遭遇了恶意的捕捉,也可能是因为其他自然生态的原因。毕竟,市场上禾花雀的供应量,比起鸽子、鹌鹑等食肉鸟类,是少多了。并不能武断地说,禾花雀就是被吃掉了。更不能说,因为它号称可以壮阳,才被吃掉的。

有一定社会经验的人都知道,所谓壮阳功能,其实也就是油腻男饭局中的一个段子罢了,谁会真的相信这鸟能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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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饭局中,不仅仅要吃好喝好,更要讲出个故事来。放全世界,这都一样。有的菜有来头,能说出个一五一十,但也有很多菜,大家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就信口开河地说,能“壮阳补肾”、“滋阴养颜”,总是没错的。如果这样理解,那能壮阳的东西多了去了。放在中年人的饭局上,顶多就是个荤段子。其实,这样也无伤大雅。谁也不认为吃进去的几根山药什么的,就真的能壮阳。这只是一个美好愿望。因此,如果将禾花雀的灭绝归咎于中国的“壮阳主义”,这恐怕是一种形而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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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的饭局,需要一种特定的语境。这个语境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理解为一种共有的逻辑。人们在议论它,但并非所指。这有点像哲学家拉康所谓的“所指”与“能指”。当所有人都能调到了同一个频道,那饭局就能产生“化学反应”。比如说,餐桌上很多人在聊各个菜的来头和疗效时,实际上就是一个调频的过程。通过调频,大家都在观察和试探,斗智比勇,寻求合作的可能。

饮食文化是餐桌上最能实现调频的话题之一,也是常见的语境。而“壮阳”在其中则是一个永恒的主题。第一,这种带色的玩笑可以有效调节气氛,非常受欢迎。第二,这也是中年男人的一个美好愿望,也不应被嫌弃。当然,半推半就,气氛就能达到高潮。

根据我多年组织饭局的经验,一个饭局最难得的是气氛,要达到这种气氛,就需要彼此有默契。大家“议论”壮阳,并非真的“认为”它可以壮阳,而是通过这个话题,来达到彼此默契。这是一种高阶的语言游戏。

所以说,将禾花雀的灭绝归咎于壮阳,这其实是忽视了中国国情。

B、一个物种的灭绝,是被吃掉的?

对美食的追求,应该是人类不断向前发展的动力吧。一个对美食没兴趣的民族,恐怕也是一个缺乏幽默感和生活情趣的民族。今天,为美食穿越城市、四处奔走的舌尖上的冒险家们,也是没罪的。一个人对美食的执着,只要合法,不偷不抢,都是值得肯定的。

我吃过禾花雀,真的非常好吃。一种吃法是姜葱爆炒,非常入味。另一种做法是油炸,吃起来特别香脆。我并没有西门媚老师和陈念萱老师那么活色生香的文笔,不具备把美食描绘好的功底,但我依然很愿意尽全力为这道或许已经绝迹的菜式打call。正因为我爱吃它,因此也导致我对它充满感情,是最不愿意看到它灭亡的人

尤其是在十年前,禾花雀还未处于危险阶段之际,吃它,似乎不需要给出特殊的理由。

电影《食神》中就提到过禾花雀电影《食神》中就提到过禾花雀

总有这么一种偏见存在,认为很多珍禽异兽都是被中国人(尤其是广东人)吃掉的。“吃”本身成为了一种原罪

我不是民粹主义者,但也不愿意看到因为一个意外事故而对民族传统文化进行鞭挞的行为。这个锅,吃货是不背的。当它濒临绝种之时,他们是最痛心疾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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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链上某个物种的突然消失,原因是多方面的。被捕杀固然是一方面,但有专家指出过,禾花雀的灭绝更多是与耕地的减少、与大气的污染有关。即使在广东,禾花雀已经逐渐淡出了正规餐饮市场,针对它们的大规模捕捉已经不再存在。比起风魔全国的阳澄湖大闸蟹,仅仅在广东地下餐饮市场存在的禾花雀,难道真的是吃绝种的吗?

自然界的食物链处于一个动态平衡状态,生物之间捕猎、食用的场景是存在的,但这都不是导致某个品种绝迹的原因。有文章举了渡渡鸟的例子,认为渡渡鸟是被人类吃绝种的,但事实上,这个品种的低繁殖能力、缺乏生存技能,决定了它的命运。更重要的是,外来物种的进入,比如猫、狗、鼠这些动物的进入,压迫了渡渡鸟的生存空间。言下之意,禾花雀的大量死亡,不能形而上地怪罪饮食文化,恐怕背后有更深刻的原因。

C、这样的论断是怎样出现的?

禾花雀是“因为壮阳而被吃绝种”,这样的论断却是有市场的,也是有传播力的。第一,它符合某些人对“中国男人急需壮阳”的想象,对这样一个群体充满想当然的恶意推测。第二,它是对中国草根文化的贬低,也符合了某些精英主义的价值偏见,中国饮食文化很容易就被妖魔化了。“丑恶的中国饮食文化”,就成了与“舌尖上的中国”相对立的另一种叙事。

中国饮食文化固然存在丑恶的一面。这一点不能回避。

广东名菜“龙虎斗”广东名菜“龙虎斗”

包括对动物的虐杀,这放在动物保护主义日益普及的今天,已经变得不能容忍。我也不护短,就在大广东,目前仍然有那种虐杀猫狗的吃法。为了让肉吃起来新鲜,就将猫狗装在袋子里活活打死。2014年有一则报道揭露了佛山某个地下屠宰场,现场的照片更加触目惊心:猫咪的尸体横七竖八,肢体零落。而在大沥一些餐馆的菜单上,则有“红烧猫肉”、“龙虎斗”等多项食猫的菜式,更有不少比较残暴的吃法,比如“水煮”、“闷棒打”等。番禺某酒楼一位总厨竟然表示:“越折磨猫,味道越好。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血液充分被肉质吸收,做出来的猫肉味道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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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还包括吃猴脑、吃小田鼠这样的“变态”吃法,既不人道,也不卫生。这也是迟早要被摒弃的。

但是,一码归一码。将饮食文化与虐待动物分割开来,不可混为一谈。有些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的野蛮吃法,也将因市场的萎缩而不成气候。而总体的饮食文化,依然是我们这个文明闪闪发光的部分。

最后,禾花雀的濒临绝种,没必要将它上升到文化优劣性的高度。生物学的问题,就交给生物专家去处理。大中华的饮食文化,还真不足以消灭一个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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