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CBD，一个虚幻的城中心之梦

1000万武汉人等了14年

它成为武汉的地标了吗？

8:45

按照地铁3号线的列车时刻表，工作日8点45分，会有一班列车到达武汉商务区站。

车厢里站立许久的白领们蜂拥而出，想要在出站的队列中占据一个靠前的位置。商务区站很大，但每天早上的出站口只有两个，稍慢一些，就要在冗长的队列中浪费3-5分钟。

从拥挤的出站队列中艰难脱身，再把自己塞进密不透风的电梯里；看着电梯楼层缓慢爬升，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说出一声“借过”，才能历经“劫难”到公司，从工位上一眼望向窗外，是封顶了的武汉中心；转眼间，又要为中午点什么外卖发愁。

没有人对这样的CBD感到满意。而今年，距武汉CBD立项已有21年，正式投入建设也已经是14年前的事了。

对于一个新一线城市，要想一举跃上真一线的枝头，一个成熟的CBD必不可少。国际上纽约曼哈顿，伦敦金融港早已闻名遐迩，国内香港中环，上海陆家嘴，广州天河与深圳福田也称得上是各自城市的经济中心。

武汉对于CBD的“渴望”也不例外，1999年3月，武汉市就开始谋划建设CBD；2003年1月，武汉市《政府工作报告》正式明确了在王家墩地区建设CBD的目标。

2005年9月25日，武汉中央商务区建设奠基典礼在王家墩机场北部的范湖地区隆重举行，标志着武汉CBD建设正式开始。

早期的CBD建设，与王家墩一带最大的一块国有土地——4000亩的王家墩机场息息相关。谁能拿下王家墩机场的土地，谁就占据了未来CBD的核心位置。2007年，在这场争夺战中，一个从未有大型商业区的开发经验的地产集团——泛海意外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那一年年底，见证武汉烽烟岁月的王家墩机场成为历史，武汉CBD核心区域的建设也紧锣密鼓的提上日程。之后的两年里，泛海国际住宅区，泛海城市广场与华中双子塔之一的“第一高楼”武汉中心纷纷破土动工。

人们对于这个不算知名的泛海控股虽心存疑虑，却也期望着它能早日建成CBD，造出一个全新的城市中心，成为武汉的新名片。

11:55

各色外卖骑手的电动车开始穿梭于CBD的楼宇之间，离SOHO城最近的的泛海城市广场商圈来回需要25分钟。外卖称得上是中午果腹最方便的方式。

大多数人在12点前收到外卖，平静地坐在桌前，等待12点的来临。与此同时，楼里涌出不同阵营的人群，步向地下的美食城或者旁边的快餐店，想要快一些拿到自己的午饭，以免被淹没在五分钟后前来排队的人群中。

这里一共有八栋楼，但很难找到一家称得上是美食的店面。小碗菜，快餐厅，拉面馆，便利店，盖浇饭，不到二十的人均消费，对于上班的人群来说，只是机械地填饱肚子而已。

这些不起眼的店面经常变换。1,2栋楼下的水吧不到三个月就挂上了重新招租的牌子；曾经人头攒动的皇茶悄然撤退，桌椅甚至都没来得及收走。

一个城市的中央商务区写字楼，没有几家匹配消费层级的餐厅，这在其他CBD是难以想象的。但在武汉，它就这么真实的发生了。

和CBD的餐厅招商一样，整个CBD的建设速度，都远低于预期。

早早开工的泛海国际樱海园，比预期晚了近半年完工，2010年底赶上开盘，1万3一平的起始价格让当时的普通人望而却步。

原计划2012年开业的泛海城市广场，直到2014年5月方才开门迎客，白天这里几乎没有人流，只有周末晚上才能见到零星的顾客。

所谓的“华中第一高楼”，原计划2014年建造完成的武汉中心，在拖延一年以后，2015年才终于成功封顶。

论坛里开始有人质疑，招商缓慢，周边配套商业几乎没有，交通只能靠3号线，这里是否真的撑得起武汉CBD“华中金融中心”的野望？

17:32

下班的电梯就像早点摊上的面窝，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没有。

在9楼上班，看着电梯一楼一楼的缓慢下降，眼看就要到了，却因为满载而直接从12楼冲到1楼。

每晚下班时，安检口数十米的长队已是司空见惯

从电梯出来，跻身于漫长的安检队伍，进站后满眼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使出最大的劲，才能在车门关闭前勉强挤上列车。

习惯加班的房地产销售们在店面外三三两两的交谈着，晚饭过后它们还得继续加班，旁边的房源推荐上写着“兰海园，260平米，1050万”，这套房子摆在架上已经两个月了，依然无人问津。

武汉中心的幕墙终于拉到了CBD大楼前。自2015年武汉中心封顶以来，“华中第一高楼”的名头又有了绿地中心等新竞争者；没人知道知道为什么它封顶三年却停滞不前，也不知道幕墙什么时候能装上。

二三楼的招商工作显然不太顺利，大片大片的空铺面，只有二楼的健身房和服装店亮着零星的灯光。

论坛上对于CBD的评价越来越差，有人说这里不可能再成为城市新中心，有人说这里不可能靠住宅撑起来，还有人说这里的夜晚像鬼城；只是，这里的夜晚还未降临。

20:05

正是晚饭后散步的时间，曾经被一把锁关了五年的王家墩公园终于在去年底开放，所有的草坪不知为何都被幕布盖了起来，显得十分碍眼。保安大爷在门口打盹，而公园里只有几个人在里面晃荡。

唯一的商业区泛海城市广场，商铺灯火通明，入口处的三星摆放着最新款的产品，却无人光顾。销售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中庭的星巴克人迹寥寥，可能是全市最冷清的星巴克之一。

樱海园，兰海园与桂海园，如今的房价已经接近4万一平，几年前便高调宣称售罄。站在街头望去，却没几家的灯开着。

加班的人群零星从大楼里走出，几百米开外的振兴路华灯初上。抖音上火爆的牛排早已聚集了拿号的人群，刚下班的CBD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从人群中挤出，到旁边加了一碗鸡汤煲。

而振兴路的拆迁也早已提上规划日程，没有人知道今后的哪一天，他们下班后的聚集地会不会突然消失。

振兴路并不算是CBD的一份子，在CBD里，陪伴那些加班到深夜的人的，除了24小时便利店，就没有其他了。

一座城市的发展，也是一代人的命运。

一个合格的CBD，是武汉在未来数十年与重庆，杭州，长沙等新一线城市掰手腕最大的资本。论建设时间与规划，武汉的CBD早于杭州与长沙，花费了12年时间，却始终是建设与停滞并举。

如今长沙芙蓉CBD，重庆解放碑CBD已被社科院划归为大区级，杭州武林CBD也被划归为地区级中的第一档，兴建12年的武汉CBD却仍然是地区级中最低的“在建招商”一级。

混乱的规划，缓慢的建设，拖延的工期就这样带着武汉的CBD走了14年，空置的商铺，冷清的街头，黑漆漆的住宅区提醒着王家墩渐行渐远的城中心之梦。

14年过去，这里在发展中改变，也在发展中失落。一部城市新旧交替的进化史本可以在这里更快的谱写，却在不断的拖延之中化身为“中央住宅区”的畸胎。有人说CBD二十年不晚，可头12年不过如此，大概一切已经太迟。

如今坐在这里上班的白领们也同样不知道，下一个十年，这里又会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