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细胞”一词是如何而来的?

1890年,博医会(1886年由传教士成立,英文“China Medical Missionary Association”)在上海召开第一次大会,成立了术语委员会专门制定标准医学术语。当时的想法主要是从《康熙字典》里面选用废弃(平常极少使用)的汉字或者加偏旁进行改造(例如用“衇”对应artery,“动脉”,“脉”的异体字,读音“mài”; 对应auricle,“心房”,汉语发音为“shù”),然而术语编撰者当时对于“Cell”一词,如果是动物细胞使用“䏭”(汉语发音为“chù”),植物细胞使用“株”(更早前“Cell”也被译为“珠”),并没有用李善长创造的“细胞”一词。顺便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是到1918年,孙中山先生辞去大元帅职位后潜心著述期间,在给儿子孙科的一封信中推荐《Cell Intelligence》一书的时候将“Cell”译为“生元”,尽管中山先生当时也知道“细胞”一词已普遍为广大学者所接受。(参考资料:黄河清。 (2016)。 “细胞” 探源。 中国科技术语, (2016 年 05), 56-58。;沈国威。 (2010)。 西方新概念的容受与造新字为译词——以日本兰学家与来华传教士为例。 浙江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 (1), 121-134。) 撰文丨张翮(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蚌埠医学院) 责编丨迦溆 在当今生物学乃至整个自然科学领域,“细胞”无疑都是大名鼎鼎的“明星术语”。即使在日常生活中,它也算得上家喻户晓的常用词语。可是谁能想到,汉语“细胞”一词并非出自生物学家之手,而是来源于一位数学家的奇思妙想!这位数学家就是晚清著名学者李善兰 李善兰(1811-1882)

李善兰(1811-1882)

李善兰,1811年1月2日出生于浙江海宁。他从小痴迷数学,9岁时发现书架上有中国古代数学名著《九章算术》,偷偷取下翻阅,从此迷上了算学。14岁时,他靠自学读懂了欧几里得《几何原本》中文版前六卷。30岁后,李善兰在数学方面的渐渐有了深入的研究,开始著书立作。40岁之前,他已经出版了多部数学著作,成为闻名远近的数学家。李善兰的数学研究成果代表着当时中国数学的先进水平,他是中国微积分学的先驱。 1852年夏,李善兰来到上海墨海书馆,向来华的外国传教士展阅自己的数学著作,受到伟烈亚力等人的赞赏。从此,他开始与伟烈亚力(Alexander Wylie)、艾约瑟(Joseph Edkins)等人合作翻译西方科学著作,先后翻译出版了等多部重要作品。1858年,墨海书馆出版了李善兰与英国传教士韦廉臣(Alexander Williamson)、艾约瑟(Joseph Edkins)合作编译的《植物学》(下图),这是中国介绍西方近代植物学的第一部书籍,被视为西方近代植物学传入中国的标志,汉语“细胞”一词最早就出自这部译著。 李善兰与英国传教士韦廉臣(Alexander Williamson)、艾约瑟(Joseph Edkins)合作编译的《植物学》 《植物学》的外文原本问题,曾经长期悬而未决。近年来的研究发现,《植物学》共有4个外文原本,分别为林德利(Lindley)的《植物学基础》1847或1849年版,巴尔弗(John Hutton Balfour)的《植物神学》1851年版,林德利的《植物界》1853年版和钱伯斯兄弟(William and Robert Chambers)出版于1848年的《钱伯斯国民百科》第1卷。本文作者研究确认原本《植物学基础》的版本为1849年版。 根据语言学家的研究,“现代汉语中的意译词语,大多数不是中国人自己创译的,而是采用日本人的原译”。“原子”“分子”等大量学术词语姑且不论,就连“科学”“社会”“民族”“宗教”等今天的日常词语,很多都来自日本学者的对西方语言的翻译。但也有不少重要词语是中国人自行创译的,“细胞”就是它们的一个代表。 学术界对汉语“细胞”一词来源于《植物学》这一首部西方近代植物学中文译著,已基本达成共识,该书卷二开篇的“此细胞一胞为一体,相比附而成植物全体”常被认为是“cell”第一次被译为汉语“细胞”的地方(下图)。乍一看来,这种说法不应该有问题,因为这里确实是《植物学》全书第一次出现“细胞”一词的地方。可是查对英文原文后发现,原文“Each vesicle is a distinct individual, cohering with the vesicle with which it is in contact。” 位于《植物学基础》1849年版的第3页,汉语“细胞”一词在这里对应的英文原词是“vesicle”(现译为泡囊),并非“cell”。事实上,卷二第1b页的“聚胞体乃聚无数细胞为一体,诸细胞相粘合”才是“cell”被译为“细胞”的最早之处,其对应的原文也并非来自林德利的《植物学基础》1849年版,而是来自《钱伯斯国民百科》1848年版第1卷第69页的“It consists of a great number of cells of irregular shape, which adhere together” 有一种颇为流行的观点认为,李善兰在翻译时把“cell”理解为“小的胞体”,本应译为“小胞”,但他是浙江海宁人,在当地方言中通常把“小”称为“细”,所以李善兰就把“cell”翻译成了“细胞”,这也是汉语“细胞”一词长期不被公众认可的原因。但事实上,“细”在古代汉语中就有“体积微小或瘦小”的意思,与“cell”的内涵契合,译为“细胞”顺理成章,未必是受到方言影响。至于汉语“细胞”一词长期不被公众认可的原因,主要应该是《植物学》在晚清中国社会的传播有限,影响不大。《植物学》问世数年后便传到日本,对日本近代植物学的发展产生过重要影响。“细胞”一词传入日本后成为植物学、解剖学的术语,并由此衍生出了“细菌”一词。在20世纪初从日本转引西学的浪潮中,“细胞”等词汇又从日本传来,反过来深刻影响了中国。 综观《植物学》全书,“cell”除被翻译为“细胞”外,还被译为“子房室”和 “子房”等。需要特别指出,尽管“cell”与“细胞”之间的翻译关系并非严格对应,但能看出译者对“细胞”的概念理解得比较清楚,因为他能区分这几种不同的概念。因此,那种依据“细胞”在“cell”的汉语译词中出现频率最低而推测译者不看好“细胞”的译法或尚在犹豫的结论,是站不住脚的。 由于《植物学》问世至今已逾160年,其中翻译的很多汉语名词术语在发展过程中均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即使对于那些沿用至今的汉语名词术语,其所指概念的含义和范围也可能发生了较明显的变化,不再和问世时完全一致。汉语“细胞”一词也不例外,虽然今天仍在使用,但其已经专指生物体结构和功能的基本单位,基本不再具有《植物学》中赋予的其他含义。 李善兰这位晚清著名的数学家,参与翻译出版了许多重要译著,内容涉及数学、力学、天文学、植物学等学科,将代数学、解析几何学、微积分学、植物学等西方近代科学首次介绍进中国,促进了近代科学在中国的传播,是当之无愧的中国近代科学的先驱,值得被人们永远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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